就在四渡橋戰斗的激烈時刻，為統一思想，確定下一步行動方針，閩北分區委書記黃道于1935年1月初在大安主持召開閩北分區委緊急會議。參加會議的還有李德勝、黃立貴、曾鏡冰、曾昭銘、吳華友、王助等領導干部。會議根據中共中央在長征前關于原地堅持游擊戰爭、等待中央紅軍主力總反攻的指示，結合閩北地區面臨的形勢和斗爭實際，進行分析討論。 對于如何堅持斗爭，閩北分區委內部的思想斗爭亦日趨尖銳，會議產生分歧意見。以閩北軍分區司令員李德勝為代表的少數人，死抱著極左觀點，堅持“不失蘇區一寸土地”、“拒敵于國門之外”，主張重新組織力量，以紅色堡壘對白色堡壘，在洋莊、小漿、紫溪嶺、車盤等地區，分兵把口，與敵決戰，死守大安。分區委書記黃道主張要遵照中央關于閩北紅軍在原地堅持游擊戰爭，等待或爭取主力紅軍總反攻勝利到來的精神，實行戰略退卻。放棄大安，將主力撤到深山中去，依靠武夷山區，依靠人民群眾，開展艱苦的游擊戰爭，等待有利時機的到來，等待中央紅軍的勝利反攻。 在決定閩北紅軍命運的生死關頭，黃立貴堅定站在黃道一邊，從軍事角度分析當時形勢，憤慨地駁斥李德勝的“左”傾錯誤主張。他說：當前敵強我弱，要想處處設防，必然是防不勝防。那樣，不僅根據地要丟光，連老本也要賠凈，中央蘇區主力紅軍失敗的教訓就是個明鑒。黃立貴還針對李德勝等的錯誤觀點，以中央蘇區第五次反“圍剿”斗爭的失敗、贛東北創建根據地的經驗及閩北前一段斗爭實踐為例，指出過去閩北蘇區所以能夠取得歷次反“圍剿”斗爭的勝利，主要取決于中央蘇區反“圍剿”斗爭的勝利。中央紅軍主力長征后，閩北的形勢就發生了變化，閩北蘇區失去了固守的條件，還靠什么紅色堡壘對白色堡壘，硬打硬拼，“不失寸土”是絕對不可能的。現在，我們已失去了西面中央蘇區的屏障，北面贛東北紅軍亦已北上抗日，敵人集中力量向閩北猛撲，形勢急轉直下，閩北蘇區以五千之眾對十萬強敵，是力不從心，因此，大安是守不住的。“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沒柴燒”，與其與強敵爭奪大安，白白消耗有生力量，不如主動撤出大安，實行戰略退卻，保存紅軍的有生力量，以游擊戰爭與敵作長期周旋，圖生存再求發展，等待時機，扭轉戰局。 黃立貴的發言激起了大家對“左”傾錯誤主張的不滿，紛紛支持黃道，黃道的意見獲得大部分與會同志的贊同。最后，會議決定，遵照中央關于“就地堅持”的指示，撤出大安，以武夷山為依托開展游擊戰爭。會后，分區委立即在黨政軍干部和紅軍中進行深入的思想動員，做好撤退前的各種準備工作。 大安會議，是在強敵壓境的關鍵時刻，作出了閩北由蘇區斗爭方式轉變為游擊區斗爭方式、紅軍游擊隊由陣地戰轉變為游擊戰的正確的戰略決策，從而為三年游擊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基礎。 此時，敵四十五旅在攻占四渡橋以后，從小漿和沙渠洋兩個方向夾攻大安，企圖將大安撤退的閩北蘇區機關逼到分水關方向，以便與江西南下的敵人聚殲。為了粉碎敵人的陰謀，掩護和接應領導機關轉移，幾天來，紅五十八團一直頂在小漿和長州一線，戰斗中部隊的傷亡很大，戰斗打得相當殘酷。 下午3點，經過激戰的大安張山頭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，樹枝在燃燒，噼里啪啦的爆裂。敵人十幾次猖狂進攻均被我擊退，敵軍橫尸狼藉，我軍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。黃立貴站在一棵大樹下，目光冷峻地望著北面的大安，計算著部隊撤離的時間。 突然，一聲呼嘯，一棵炮彈削去了大樹的半拉樹頭。緊接著，炮聲隆隆，彈片亂飛，敵人又發起了進攻。 戰士們緊伏在前沿，黃立貴命令部隊注意節省彈藥，等敵人靠近了再打!敵人嗷嗷嚎叫著瘋狂地往上沖，僅50米了。“打!”黃師長一聲令下，機槍憤怒地吐出火舌，手榴撣一排排地飛向敵群。前面的敵人垮了下去，但在督戰隊的威逼下又反撲上來，敵人的預備隊也沖了上來。 黃立貴貓腰跑到饒守坤的跟前，下令：“敵人拼命了，預備隊都上來了。你快帶部隊向敵人側翼迂回打亂他們的陣腳!” 饒守坤迅速躍起率領部隊乘著煙霧，借著樹林的掩護，向敵人的側翼迂回攻擊。敵人的陣腳頓時大亂。 這時，黃立貴與陳一率部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下來與敵肉搏，激戰中，一顆流彈擊中政委陳一，陳一昏倒在血泊中，一群敵人端著刺刀圍上來欲加害陳一。黃立貴見狀，大喊一聲：“政委!”，隨即幾步躍跳，手起刀落，劈倒了兩個敵人，嚇得余敵紛紛四散。黃立貴扶起陳一政委，斜背在肩上，指揮部隊沖殺……戰至黃昏，敵人潰敗了。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，深藍色的暮靄飽含著血腥味的硝煙籠罩著山野，只有西方的天際還漂浮著一條殷紅的殘霞，似霧非霧的暮靄在倉煙殘陽中喧騰。暮色中，黃立貴親自抬著陳一政委踏著硝煙從張山頭下來，幾個戰士搶上來換他，他拒絕道：“政委可能有話，我守著。”行進到一片小樹林里，陳一政委強忍著巨痛，仰起頭斷斷續續地說：“老黃，我不行了……你要保重……帶好這支部隊。”說完，陳一政委犧牲了。黃立貴淚水奪眶而出，放下擔架，拔出手槍，向著鉛灰色的天空扣動了槍機：“砰砰砰!”槍聲在沉寂的山谷里回蕩，向犧牲者致哀。這悲壯的一幕，戰士們心情久久不能平靜。 黃立貴與陳一從紅七軍團二十師五十八團組編起，就是老搭擋。一起參加了中央蘇區的第五次反圍剿，然后又帶領五十八團留在敵后掩護中央主力紅軍撤退，并一起將黃道、曾鏡冰、曾昭銘率領的閩贛省委代表團由黎川護送回閩北。1934年8月后，又一起開辟了建、松、政紅色根據地，一起保衛閩北蘇區。黃立貴扶著陳一政委的擔架，流著淚，慢慢地為陳一同志蓋上棉被，久久不舍得放手。 第二天，閩北分區委和軍分區轉移到坑口附近，為陳一同志舉行追悼會。同志們用竹枝、松柏、蘭草編織成一個個花環，安放在陳一同志墓前，寄托對烈士的哀思。（罡風）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