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古道 一 詩曰：“最是人間煙火色，且以美食慰風塵”。 文人大都喜把盞言歡，圍爐而坐，侃山侃水，談古論今。但有外地的作家們到鐵城作客，我自是不亦樂乎，略盡地主之誼。大多都會請他們到當地一家甚有口碑的“得月樓酒家”小酌一番。有人調侃道：“古道先生或是沖著得月樓漂亮的老板娘去的。”我聽了笑笑不加否認，得月樓店風好，物美價廉，從不宰客，而且老板娘人品佳，菜肴香，咱圖的不就是希冀人養眼、菜可口、心情愉悅。 二十年前，長相姣好的她從山東荷澤來到鐵城投靠她姐姐，見這方土地山清水秀，滋潤養人，便決計在此立足謀生。她說沒有人會攙扶你一輩子，自己要謀一個立世的本事。 2009年春天，她與新婚的丈夫開了個小酒樓，取名為“得月樓”。當時，眾人皆不以為然，沒有一個人看好。蓋因這個地方開酒樓確實不適合，風不調、雨不順，還糟蹋了”得月樓”這三個字。難道不是么？“我來常作山公醉，一臥壚頭未肯醒”。贊的是蘇州的得月樓，當年乾隆爺下江南，在得月樓用膳，因其菜味道極為鮮美，賜名“天下第一食府”。而她開的這家“得月樓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？酒樓地處城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巷口，既無山水交融，景色優美，更無粉墻黛瓦，飛檐翹角。只不過是五十年代一個二層磚木結構的舊民宅而已，哪有一點風雅可言？樓上樓下滿打滿算，只能設幾個簡陋的包間，大包可坐十幾人，小包只能坐七八個人；層高僅兩米多一點，顯得很是低矮不透氣，就膳的環境讓人不敢恭維。對此，她聽了只是笑了笑，不但堅持自己的想法，而且把幾個包間取名為：“望月”“秋月“”春月”“探月”“奔月”等與“月”有關的名字。 從此后，在每天晨光朦朧中，利索精干的她便開始忙碌起來，上菜市場挑選各種食材，回來一一洗凈備用，諸事忙得不可開交……，一切從零開始。果不出眾人所料，小酒樓開張十幾天了，門庭冷落，客人少的可憐，小巷附近好心腸的大爺大媽們都在暗暗替她耽心，這山東姑娘雖然勤快樸實，可這酒樓是要虧本了。 二 山東姑娘名叫閏得敏，開得月樓那年才二十多歲，水靈靈的像她家鄉荷澤一朵盛開的牡丹花。身材適中且豐滿的她，面龐白皙而細膩，鼻子和嘴唇的輪廓周正分明，柳葉眉下一對雙眸溢滿了明亮的光彩。臉蛋兒紅潤撲撲，右臉頰的那個小酒窩很甜很可人。一來二去，日子久了，但凡認識她的人都親切地叫她“小山東”。 閩北平凡天然的食材，造就了不一般的味道與情愫。小山東僱來的大廚師手藝一流，不同凡響。諸如紅燒肉、紅燒鴨、炒豬肝、爆炒腰花、鱔魚冬筍、辣椒炒泥鰍……，每一盤菜、每一碗湯都是傳統地道，充斥著上天的恩賜與人間煙火深情。 小山東在人前話不多，且顯得有些靦腆。每每與顧客打交道時她總是一種傾聽的姿態，謙恭的神情中流露出對他人的尊重。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，而是因為可愛才美麗，小山東的美麗是因為她的落落大方與賢慧不爭。她很是注重自己儀表，她說儀表是一種心情，是一種美。在自己審視美的同時，讓別人欣賞美，如此便多一分人緣，人有一分人緣，便多一分生意。 其實，我以為小山東的勤奮與善良是她美麗最大的資本，這資本源于她不懈的勤奮與努力，她學會了笑對人間煙火與風風雨雨。 每到了夜深時，小巷燈光逐漸暗了下來，但得月樓門口那盞燈總是亮到天亮，它為來往的鄰人而亮著。見微知著，看細節而顯品德，小小的細節，意味萬千，這是善良一絲一縷的坦誠流露。前些年市場曾經地溝油、劣質油泛濫，使人難辨真假？得月樓亦不小心進了幾桶劣質的色拉油。小山東知之后不吭一聲立馬倒掉，再三交待釆買人今后一律從正規渠道進貨，為商之人要以誠實為準則。我知之后贊她道：“如能遵循此古理商道，你日久則旺，所積日厚，否則眼下僥幸進得腰包，但天理昭昭，得而也會失。”小山東聽了點頭稱是：“古道老師說得在理，生意之人立身處世，踏實做事，不賣低假貨物、不高抬市價不欺童叟、不忌他人生意茂盛。這才是正理，生意才能源遠流長，生生不息。” 小山東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，所以顯現出的酒窩好看，她說：“我笑臉常開，因為我知足快樂。”我說：“何以見你天天快樂？她笑言道：“快樂的理由很多，比如咱生在這太平盛世就是快樂，倘若生在戰亂的國家，民不安生，生命無保障，豈不是大不幸嗎？我們生在中國，干戈寧息、安然悠得，豈不是快樂？還有樂于飽暖，世人多有忍饑受餓，衣不充身，我們飽食暖衣，無饑寒之苦，雖生活平常，乃快樂幸事耶。你看今天雖有些寒冷難奈，但太陽一出來，我于店門口背南一坐，在日光烘烘之下擇菜干活，背暖心暖，全身通暢，其樂洋洋。所以說人要知足，快樂要自找，要懂得快樂就會快樂。” 聽得小山東這番言語，我不由驚訝地看著她，立時刮目相看，她哪里是一個普通的得月樓女老板？簡直就是一個民間哲人。如她所說，快樂的事是無處不在，無所不在的，風雨雷電、太陽月亮、春夏秋冬、青山綠水，風塵萬物之中都有人生的快樂源泉。而這源頭便在你的人生觀中、認知中，在你的心靈深處。小山東見我驚訝的神情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：“我真的很快樂！因為鐵城的人包容、善待，給了我現在無憂無慮的好日子，我的第二個女兒就叫月月，我感恩得月樓，感恩鐵城人。 三 古人曰：“人無酬天之力，天有養人之心。天機所到都成趣，人力非關別有神。”大自然中的點點處處、時時分分，皆是安排有節有度，增一點多余，少一點則不足。小山東一路走來，飲露餐風。不論是大起大落，還是平淡溫馨，最終都化為了得月樓里的人間煙火，云淡風輕。皇天不負有心人，多年的勤奮打拼，山東姑娘的酒樓得到門庭若市的回報，她與丈夫又開了一家得月樓連鎖店，夫妻二人各打理一家，看誰做的更出色。 最近，鐵城舉行特色小吃評比，得月樓制作的包子榜上有名。包子具有南北風味揉合，面皮筋道，皮薄餡多，且用柴火灶蒸制而成，那剛出蘢的包子熱熱乎乎、白白胖胖，咬到嘴里鮮嫩多汁、極是可口。被食客們譽為“得月樓第一包”。對此，小山東坦誠道：“不敢稱第一，還是叫‘得月樓包子’為好。我的愿望是將得月樓做一個百年老店。” 人間煙火，阡陌紅塵。 臘月二十六的這天夜晚，與文友們又在得月樓相聚，說起即將過去的庚子年，眾人感慨良多，一言難盡。出得酒樓歸家時，一輪明月升起在小巷的上空，眼前是一種難得的空靈與明凈，不由想到古人詩曰：“笑問空中云，乞我今夕月。我是方外人，得此清興發。得月偏多何處是，惟有橋南第一。” 小巷深處得月樓，人間煙火味無窮。有著一種回歸，一種淡然的超脫。此間最是一個人間煙火的方寸，更是一個舉月為燈的純凈之地。庚子年，世人都過得有些疲憊，活得不容易。但愿春暖花開時，國泰民安，一切風調雨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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